2023年12月21日上午9时25分，在内蒙古满洲里市人民医院的急诊室内，不满三岁的女孩田田被宣布临床死亡。
医院诊断记录显示，就医时田田无意识，呼之不应，双侧瞳孔散大固定，对光反射消失，颈动脉搏动消失，呼吸停止，心音消失。医生还观察到，田田的头部及躯干，臀部，双上肢及双下肢多处淤青，腹部膨隆。
送她就医的是她的生父田某龙和女子文某某。田某龙事发时已婚，二人当时是同居状态。据他们解释，田田于座便摔落致头部受伤。他们近日曾打过孩子。
经过约43分钟的抢救，田田最终未能恢复呼吸。当天，文某某因涉嫌虐待罪、故意伤害罪被满洲里市公安局刑事拘留，田某龙因涉嫌虐待罪被刑事拘留。后续调查显示，田田的伤情并非偶然，她长期受田某龙及文某某打骂、冻饿、不让睡觉、捆绑等方式虐待。
8月21日，该案在呼伦贝尔中级人民法院开庭。中国新闻周刊获悉，此次开庭为公开审理，田某龙及文某某均因涉嫌故意伤害罪及虐待罪被提起公诉。
据田田的生母李婷婷介绍，庭审中，两被告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，他们的辩护律师则认为现有证据不足以认定二人犯故意伤害罪。在最后的陈述阶段，两名被告人“当庭求死”。
庭审持续了约6个小时。李婷婷一方的代理律师称，当庭未宣判。
李婷婷带着田田的照片出席庭审
长期遭受虐待
李婷婷还很清晰地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女儿田田的样子，法医只让她看了孩子背面：田田躺在殡仪馆的床上，头部后面有5个很深的手指头印，屁股后边有好几道数据线粗细的伤痕，腿后部有一个黄豆大小的疤痕。
对于李婷婷来说，这起意外来得毫无讯号。事发当晚8点多，李婷婷接到满洲里警方的电话，说孩子没有了。
此前，她与丈夫田某龙处于事实上的分居状态。根据她的描述，女儿从小由她和自己的母亲抚养。2023年1月16日下午5点多，田某龙突然说要把孩子带走一两天，“我不同意，但没有抢过他”。之后，她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。
事发一个月后，李婷婷收到了田田的死因鉴定通知。经中国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鉴定,田田系在全身多发性软组织挫伤的基础上，因胸部受到钝性外力作用造成右心房破裂，导致心包积血，急性心脏压塞而死亡。
因涉嫌虐待罪、故意伤害罪，文某某于2023年12月21日被满洲里市公安局刑事拘留，2024年1月26日被执行逮捕。田某龙也因涉嫌虐待罪于相同的时间节点被拘留和逮捕。
据起诉书中介绍，2023年2月，被告人田某龙与被告人文某某同居后将田某龙女儿田田(2021年4月27日出生)从河北省老家接到满洲里市三人共同生活，至2023年12月21日三人先后居住于满洲里市明珠公寓、满洲里市双子座、满洲里市富豪小区。
共同生活期间，二被告人多次以打骂、冻饿、不让睡觉、捆绑等方式虐待被害人田田。
起诉书记载了当天的事发经过。当天上午6时许，田某龙上班后，文某某发现田田尿床便用数据线对其进行抽打，并要求其去卫生间小便，后文某某发现田田全身抽搐倒在卫生间，实施简单救助后与闻讯赶回的田某龙二人将田田送至医院，被害人田田经抢救无效死亡。根据就诊记录，田田的就诊时间为8时42分。
本案物证还包括从文某某、田某龙的手机提取的视频。李婷婷称，她愿意放弃民事赔偿，“我的诉求是他们得到应有的惩处”。
田田生活照片 图源：受访者
两被告人当庭认罪
2024年8月21日，该案在呼伦贝尔中级人民法院开庭。中国新闻周刊获悉，田某龙及文某某均因涉嫌故意伤害罪及虐待罪被提起公诉。
李婷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，庭审持续了约6个小时。据李婷婷方的代理律师透露，当庭未宣判。
李婷婷带着孩子的照片出席了庭审，“想为孩子讨个公道，让孩子看到听到”。庭审中，两名被告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，称打孩子是出于管教目的，因为孩子不听话、不会说话。他们的辩护律师则认为现有证据不足以认定二人犯故意伤害罪。
“他们说的都很不切实际，孩子在我身边特别好，他们却说孩子有自闭症。”李婷婷说，对于为什么把孩子带走，田某龙语焉不详，说是工作原因，想带给老板看看。
在最后的陈述环节，两名被告人当庭请求判处自己死刑。文某某称，当听到李婷婷说放弃民事赔偿，只希望判处死刑的时候，她释然了。其表示自己刚开始很看不起孩子妈妈，之后她忏悔了自己的行为。
中国医科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出具的鉴定显示，田田全身多发软组织损伤，损伤面积达到全身的21%，属于重度二级。
田某龙生于1997年3月，文某某生于2001年6月。案件资料显示，案发前两人系同居关系。然而，李婷婷说，事发前她与田某龙并未离婚，而她与文某某素不相识。
2019年，李婷婷与田某龙在老家河北邢台领证结婚。两人是平乡县的同乡。据李婷婷介绍，婚前她在县里开网店卖童车，母亲则开了一家中老年服装店。
两人经外人介绍相识。李婷婷说，家人和邻居对田某龙评价都不错，田某龙会帮她家里出摊做生意，表现得很体贴。在男方家中催婚后，她也同意了这门婚事。该年年底，两人领了结婚证。
2021年4月，田田在邢台出生。“孩子出生后，我妈就一直住我家（婚房），帮我一起照顾孩子。”据李婷婷回忆，大约一个月后，田某龙就随父亲田某某到满洲里做起了木材生意。
“那边生意挺好做的，收入还可以”，田某龙父亲田某某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，他此前并不知道田田遭受了残忍的对待，“肯定不能这么干的”。
李婷婷说，她此前从未去过满洲里，也不知道田某龙住在什么地方，“我也有想去找他，他说内蒙古 那边太冷了，让我在家带孩子”。
2022年年中，田某龙曾向李婷婷提出离婚，但李婷婷没有同意。“我不想让孩子在单亲家庭生活”，李婷婷解释称，此事后来也没有下文。
2023年正月初五，田某龙突然回到家中，并说要把孩子带走一两天。李婷婷说，自那之后，田某龙就切断了她与孩子的任何联系。
“我去他们老家找他父母，他父母都说联系不上，不知道他儿子去哪里了”，李婷婷说，该年5月，她收到一份起诉书。起诉人是田某龙，他要求离婚，并要求女儿的抚养权。然而到了该年8月开庭的时候，田某龙没有出现，法院最终作出撤诉处理。
根据我国法律规定,离婚案件中，原告撤诉后，一般在6个月之后才能向法院再次提起诉讼。李婷婷计划等到2024年1月份起诉，却在2023年12月等来了警方的电话。
女童母亲希望判二人死刑
“将尽快启动离婚程序”
案件资料显示，2021年1月20日，田某龙因酒后驾驶被河北省平乡县公安局行政拘留7日；2023年2月22日，他因盗窃被满洲里市公安局道南派出所行政拘留7日。
李婷婷说，上述她均不知情。她还猜测，田某龙和文某某频繁搬家可能是为了躲自己。对于这段婚后生活，李婷婷认为自己遭受了“冷暴力”。
庭审前，田某某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，“我也不想再说谁对谁错，现在事实已经形成了，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，说别的也没有用。”
今年4月，李婷婷向呼伦贝尔市人民检察院、呼伦贝尔市中级人民法院提交了《从重处罚申请书》，要求重判两名被告人。申请书中写道，“二人行为有故意杀人的动机，应按故意杀人罪论处。”
李婷婷称，她计划在刑事案件结束后尽快启动离婚程序，彻底结束与田某龙的婚姻关系。
她说，这次她和父母、弟弟都到了呼伦贝尔市，他们是从河北邢台老家开车来的。“孩子已经在殡仪馆躺了8个月，想把她带回老家”，李婷婷说。
作者：陈威敬
编辑：胡韵
